球爸難為:麥克與賈斯汀湯瑪斯父子的高球人生

2020-10-09

身為頂尖球星賈斯汀湯瑪斯的父親兼教練,偶爾還要客串桿弟。麥克湯瑪斯究竟是如何看待,他和兒子的美巡賽人生。

BY Mike Thomas    Photos: GETTY IMAGES

麥克湯瑪斯(左)在紀念錦標賽擔任兒子賈斯汀湯瑪斯的桿弟。身為頂尖球星的父親兼教練,麥克的生活幾乎圍繞著兒子打轉。

有個美巡冠軍球星等級的兒子賈斯汀湯瑪斯(Justin Thomas),麥克(Mike Thomas)在寶貝兒子參加的每一場美巡賽、每一輪賽事開打前,都會拎著他隨身攜帶的彈力繩與棒針走入練習果嶺,做好賈斯汀練球前的準備工作。

現年60歲的麥克,本身就是美國職業高協(The PGA of America)所屬的專業教練,平常在肯塔基州奧爾德姆郡哥珊市的哈莫尼蘭丁鄉村俱樂部(Harmony Landing Country Club)教球。這一天,為了兒子的賽前練習,麥克照例提前來到比賽場地的練習果嶺展開前置作業。他先觀察果嶺上數個球洞位置,推算距離後,找出一個最適當的位置,插上已纏好繩子的棒針——他為了幫賈斯汀練球,總是隨身攜帶編織用的棒針與健身用的彈力繩,拿來當作訓練推桿準度的輔助器材,「全副武裝」地陪伴兒子跑遍全美各大賽事場地。待安置妥當,麥克退到一旁,靜靜地等待賈斯汀抵達現場。後者人一到,就眼尖地找出自己老爸所在,然後直接走到插好的棒針附近,開始練推。有時父子倆會聊上兩句,有時則一語不發。訓練結束,賈斯汀就會跟著桿弟吉米強森(Jimmy Johnson)一同前往開球梯台。

相同的情節,在每一場、每一輪賽事上演,直到比賽結束。然後父子倆會合、收拾行囊,動身前往下一場比賽的主辦城市;又或者,暫無賽事期間則各自回家:賈斯汀回到自己位在佛羅里達州朱彼特市的家,至於身兼數職(父親∕教練∕有時還得揹球當桿弟)的老爸麥克,則返回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市近郊的小鎮哥珊老家——不過最近麥克跟老婆珍妮(Jani)也在南佛州置產,有了新居處。

身為一位世界級球星的父親以及專業教練,麥克有其脈絡可尋。麥克的父親保羅湯瑪斯(Paul Thomas)同樣也是一位專教,畢生待在俄亥俄州執教,輝煌事蹟還包括曾晉級1960年PGA錦標賽,保羅也打過冠軍巡迴賽(美巡長春系列賽)。

循此脈絡,球迷們彷彿可理解今時今日關於賈斯汀的優異表現:本季2019-20球季,賈斯汀以排名首席進入美巡季後賽的聯邦快遞盃,在此之前他已取得正規賽季三勝的佳績。有如「星爸」般的麥克,似乎實現了望子成龍的夢想,然而他跟賈斯汀父子倆平日生活的真實樣貌到底如何?

於是美巡PGATOUR.com球評Cameron Morfit決定連續三天、天天貼身跟隨麥克,從他在練習果嶺上插針,到私底下與兒子的互動,讓讀者們清楚認識到麥克是否果真「球爸難為」。以下,就是麥克以第一人稱自述,其身為賈斯汀湯瑪斯星爸的真心感言。

麥克從賈斯汀賈斯汀三歲起,就開始替他拍攝揮桿動作,迄今亦然。

每個人都在告訴我們未來他(賈斯汀)能夠達到哪些成就,好比「以後他一定能打進美巡賽!」我當時就反問:「你怎知道?搞不好,他明年就放棄不打比賽了呢?」我意思是,他在每個成長階段都達成一定的目標。然而我們也深知,過往曾在青少年時期稱霸全美甚至全世界的優秀選手中,有不少人也曾為了打進美巡賽而苦戰掙扎。所以將來的事情有誰能保證?

賈斯汀對高爾夫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狂熱!小時候的他,往往每天都待在球場上8到10個鐘頭,印象中有一次甚至超過11個小時。我曾問他:「賈斯汀,要不要明天休息一天待在家裡,找朋友在後院打打籃球也好,不然玩電動也行?你才11歲,休息一天不練球也不要緊。」他答道:「我考慮看看,我也覺得有點累,手蠻痛的。」誰知道隔天早上九點半,當我準備下場開工教球時,才發現賈斯汀老早就已進場練球。等工作結束,我問他:「我猜(休息一天)對你沒用?」他說:「我覺得好無聊。」我感覺得出來,賈斯汀內心有股強烈的動力,想讓自己在場上的表現一天比一天更好。我意思是,他並非天生是個球痴,只不過在他身上不太容易出現什麼複雜或難搞的情況,足以令他放棄甚至厭惡練球。我就不一樣,我個性極端,遇到狀況時很容易令自己完全翻轉過來,每次下場時都無法預測自己能拿出什麼表現來。當然現在年紀大了,光看揮桿等各方面也比從前穩定得多;然而事實是,我的成績也大不如前,原因不外短桿精準度以及伴隨年紀大而喪失的擊球距離等,但最重要的還是,我這輩子從來就無法專注且大量地投入在練球上。

我讓賈斯汀從小就覺得高爾夫很好玩。譬如他七歲時,我們每晚練打三個洞且開始賭球;等他八歲時,我們每次賭一塊錢美金,當然我們會像尋常父子般地互相惡搞,並非真的把輸贏跟金錢看得那麼重。我父親就不一樣了,他從未讓我感受到高爾夫是件愉快的事,相反地他令打球變得艱苦,他自己也不否認。待我為人父,我告訴自己絕不要讓賈斯汀認定打球很痛苦,就算長大後不想當球員也無所謂。我曾在心中暗自發誓:不只要當賈斯汀的父親,等他長大後,我還要當他的朋友。所以閒暇時我倆會聊天打屁、玩撲克牌,互開垃圾笑話來嘲弄彼此。我當然還是賈斯汀的老爹,我從不逃避身為父親的天職,不過我想確保自己也永遠會是他的好朋友。

我跟我父親對彼此都很嚴厲。我意思是,我父親是個嚴以律己的人,而我對待自己亦復如此,尤其在身為競賽選手的那個年代。正因如此,後來我更不願同樣情況在賈斯汀身上發生,對此我投注大量心力。我猜想,許多天生的高爾夫好手也格外地自我要求,用高標準看待自身,所以才能精益求精,攀上勝利巔峰。但我感覺還是得對嚴以律己這件事情劃清界線,我認為在驅使球員追求進步時,「重溫高爾夫的美好時刻」會是種更好的動力。

我現在在哈莫尼教球,大概教40個小朋友。通常每個星期天晚上,我會離家前往佛羅里達,在那邊待上一整天,我太太現在住在那邊。等到星期二一早,我再重返肯塔基,重新開始每天教球、一整天教球的生活。跟其它球場不同,我們哈莫尼那邊遇到寒冷的二月分也不休息、照練不誤,孩子們也不在乎。

我教球教了31年,其中大概有27年都是首席球師。我感覺自己像個已榮退的名譽教練。早在四年前,那時候我每個美巡球季陪賈斯汀打大約八場比賽,有次在鳳凰城時我問他:「我離開哈莫尼,你認為我待在你身邊陪練的時間會不會太多?不夠?還是剛剛好?」他回答我:「我希望你常待在我身邊陪我練球。」我心想:哇噢!我需要更多時間。於是回到哈莫尼後,我向球場說明:「我得把兒子賈斯汀擺在第一位。」幸好場方不但理解,也給予我最大的支持。我熱愛教球,在哈莫尼,我總是每天第一個到、也是最晚走的人。

賈斯汀的所有帳單仍然由我負責,包括大量的聯絡往返及慈善工作。事實上,我們在哈莫尼固定主辦一場重量級的AJGA(美國青少年高協)賽事「賈斯汀湯瑪斯錦標賽」。主辦這種比賽,往往得耗上一整年時間準備,像是找贊助商就很費工夫。去年,我只打過兩場球。我記得幾年前美巡賽曾跑來找我們幫忙,希望收錄我跟賈斯汀的一些影片來做宣傳。幸運地是,我老早就開始利用拍攝影片來輔助我的教學工作了,而且比其它許多專教還要更早開始使用。早期當我初次見到有人拍攝教學影片時,當下我心裡就想:太棒了!我一定要試試看。於是我開始接觸拍攝影片,包括各式各樣最新穎的鏡頭或攝錄工具,並將之應用於我的教學。話說回來,所以在陪賈斯汀練球時,我也留下無數影片紀錄,最早甚至從賈斯汀三歲起,我就開始替他錄影了。

賈斯汀7、8歲時都還在打棒球,直到他把多數時間轉投入在高爾夫上頭。冬天時他會打籃球或踢足球。我還記得,有一次我跟我太太珍妮為了賈斯汀的事發生劇烈爭吵,當時六年級的賈斯汀加入籃球隊打比賽,我倆得決定是否讓他繼續七年級跟八年級的賽事。我主張:「這是賈斯汀的最後一年了,往後,他無法再像其它同學一樣繼續參加籃球賽。」因為接下來七、八年級兩個學年,籃球隊會有多達廿場以上的訓練營隊要參加,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,然而賈斯汀過去從未參加類似活動。我太太珍妮說:「從現在開始訓練一整年後,賈斯汀就會有更出色的表現。」我回答:「珍妮,他籃球打得真爛。」珍妮氣極了:「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會這樣講你自己的孩子!」我反駁:「我愛他,珍妮,可是比起隊上同學的表現,賈斯汀連一點機會也沒有。」我心底清楚,賈斯汀具備運動員天賦,他也能透過持續的訓練獲得成長,但終究比不上隊友,賈斯汀的技巧和反應——無論場上的供輸傳導或進球得分,他遠不如他的夥伴們。我心裡有數:「賈斯汀的籃球選手生涯到此結束。」

賈斯汀對此倒是一笑置之。我記得應該是七年級吧?我們帶他去參加甄選,入選者的名字會貼在門上,我們到了晚上九點鐘都還跑去看最後發表的甄選結果。現在回想起來記憶猶新,嘿,我很清楚:賈斯汀沒可能入選的。我們當爸媽的絕不想打擊孩子們的士氣、對他說他沒本事,然而事實終究是殘酷的。結果揭曉後,他說:唉,我不知該說什麼。我們待在那邊,反覆查看門上的訊息發布,始終找不著賈斯汀的名字。我只好開口道:「好吧,我們該離開了,你沒機會。」不過我後來勸慰賈斯汀,我說你那些籃球場上的隊友們,沒有一個能像你一樣:用三號木過水、精準地找上旗洞。賈斯汀小時候個頭不高,籃球場上的他毫不起眼。但如果你瞧瞧他後來參加「FootJoy格林斯堡邀請賽」的表現,年僅15歲的賈斯汀已可靠混種桿和木桿輕鬆攻上果嶺,熱愛高爾夫的你會明白那樣的畫面有多驚人。

賈斯汀湯瑪斯生涯中有九成、甚至九成五的賽事,父親麥克都參與其中。因為麥克認為,那是屬於他們父子倆的精彩人生。

賈斯汀生涯中有九成、甚至九成五的賽事,我都參與其中。我會說,那是屬於我們父子倆的精彩人生,理由無它:你貼身觀察自己的寶貝孩子,專注地投入在他自己熱衷的事物當中,那真是種無可言喻的成就感!也是令我深感光榮及喜悅的唯一理由。道理是一樣的,若你能見到自己的孩子懷抱著熱情——不管女兒或兒子——或許她在法庭上贏得訴訟、又或者他在醫院裡完成重大手術,我深信,每一次都能令她/他們的父母感到驕傲無比。

要不是我是賈斯汀他爸,恐怕見識不到許多我這輩子不可能看到的事物。例如有一年在夏威夷(美巡索尼公開賽),我們很難得地登上了「美國海軍亞伯拉罕林肯號航空母艦」,那艘航母正好須停泊在夏威夷港六個月。打完該場比賽的職業業餘配對賽之後,艦長帶領我們一行人上船參觀——湯馬士法戈上將(Admiral Tom Fargo),一位很棒的軍人。不只如此,再往前追溯兩年左右,我們也在同一位長官的引領下參觀「美國海軍休士頓號核子動力潛艦」,地點就在珍珠港。我們大概是在三年多前的職業業餘配對賽中結識法戈上將的,從此之後彼此成為好朋友。每當賈斯汀在比賽當周表現出色,他都會來訊恭賀。法戈打球偏向由內而外的揮桿路徑,於是我常跟他聊:「嘿,你的手臂得更往身體靠過來些,專心練好這部分。」我們遇過其它許許多多影視明星、政商名流等,常使人感到目眩神迷。但唯有法戈上將令我難忘,他身上充滿故事,他曾隨軍隊到過無數國家地區,還有他奉獻美國的偉大精神,我自然倍感印象深刻。

吉米(賈斯汀的桿弟吉米強森)常跟我聊天。吉米經歷豐富,過去曾替查爾斯哈威爾三世(Charles Howell III)、尼克普萊斯(Nick Price)、史蒂夫史崔克(Steve Stricker)等多位名將揹球。吉姆初次為賈斯汀工作,我還記得很清楚,是在2015年的四大賽PGA錦標賽,主辦球場是風嘯峽。有一輪,賈斯汀在第四或第五洞,不意把球打進球道右側沙坑裡,他的球位與果嶺間距離約245碼,障礙橫亙——不但沙坑邊緣又厚又高,前方又有土堆擋著。賈斯汀感到猶豫:「我該拿5號鐵嗎?」吉米立刻回答:「我建議用挖起桿朝右邊打。」「我沒把握過得了土堆,所以很難送到你講的那個落點。」賈斯汀質疑,吉米卻只回答:「我們何不試試看就靠挖起桿攻上去?」當然,結果後來賈斯汀果真順利放上果嶺。吉米事後卻說賈斯汀令他刮目相看,他說他服務過的所有選手在內,沒人能辦到賈斯汀完成的那一記好球。

你得學著放聰明點。這是我最常講的一句話,包括對賈斯汀以及所有我教過的孩子們。我向他們解釋:「我曉得你們都打得出這種好球,但我想問的是,你們真的有必要這樣打嗎?」這就是我所強調的,培養選手做正確決策的心理素質。

只要賈斯汀需要我,我就會在他身邊陪他打球。但確實有些累人,畢竟我很難想像,到了75歲之後我也還得繼續如此奔波?我是說,我現在已60歲了。每次回到哈莫尼教球,倒像是在替自己充電,因為這裡有許多孩子我還未見過、也還沒教過他們打球,我不想錯過這些孩子。接著十天、兩個禮拜過去了,充電完的我再度離家搭上飛機,重回美巡賽,並且週而復始地如此運作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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